近观东北亚 | 美日关税谈判能为石破茂“续命”多久？
□ 国际时事观察员 王文珏
日本众议院、参议院、东京都议会选举“三连败”后，石破茂的日本内阁首相之位“风雨飘摇”。这是自民党1955年成立以来，首次在众参两院席位都不过半，三连败背后，与其说是选民对石破茂的不满，不如说是对僵化迟缓、知行不一的自民党的逐渐放弃。三连败也给了自民党内部刺激，新老势力都在寻找机会。
悬崖边缘，突然宣布的美日关税谈判结果，给了石破茂一道“续命符”，然而它能续多久，石破茂是否还有改变自己在日本政坛历史定位的机会，存在诸多变数。
7月21日，在日本东京，日本首相石破茂在记者会上发言。新华社发
自民党进入“换人”时间？
去年，自民党总裁选举第一轮，石破茂、高市早苗、小泉纯一郎之子小泉进次郎三足鼎立，石破第二轮才意外胜出。此番参议院选举失利，其余二人成为大热门。
64岁的高市早苗被视为“安倍派系”继承人，属于自民党坚定右翼，然而随着“更右”政党的陆续崛起，部分支持者流失。近日，她称自己将重塑自民党脊梁，这被解读为要求石破茂引咎辞职。在去年总裁竞选中，她获得同为右翼路线的前首相麻生太郎支持，党内得票一度领跑。
麻生太郎与安倍构建的“安麻体制”主导日本政坛十几年，如今影响力随安倍遇刺、麻生老去渐渐衰落。去年竞选中，麻生对高市的支持，反而让党内其余势力在第二轮对决中尽可能支持石破，前首相岸田文雄、菅义伟，第一轮出局的小泉进次郎……各票仓无声转投，让石破茂逆风翻盘。
44岁的小泉进次郎，20多岁从政后表现被形容为“幼稚”，但近年入内阁后，两件事让他出圈平添“滤镜”。一次是应对激烈批评。去年9月，小泉进次郎宣布竞选自民党总裁，一名记者在发布会上发问：“若未来成为首相并出席G7峰会，你的智商如此之低，估计会给日本丢脸，进而造成日本国力下降。尽管如此，您还是想要硬上，真打算成为首相吗？”
面对激烈质疑，他当时的回应在日本国民看来颇为得体，被许多网友点赞“高情商”，收获不少粉丝。
第二次与“米荒危机”有关。前任农林水产大臣江藤拓口出狂言被迫请辞后，石破茂紧急任命小泉进次郎继任——这也是对去年总裁竞选小泉支持者转投石破的政治回报。有一位激怒国民的前任，后继者再不济也显得不那么糟，目前，抑制米价初见成效为他增添光环。
小泉进次郎更年轻的气质和谈吐，实际有助于自民党改换形象，吸引年轻人。他在党内逐渐凝聚了跨派阀、跨世代的联合支持。但短板也明显：民调支持率虽高，党内大佬却不太把他看作成熟政治家，最大派阀麻生派更曾全力阻止他当选。
美日关税谈判的“续命符”能续多久？
风雨飘摇中，突然宣布的美日关税谈判结果，给了石破茂一道“续命符”。实际上，石破茂此前就在默默等待这一线生机。
参议院选举失败后，石破茂将日本局势定义为“内忧外困”的艰难，不肯辞职，颇有泽连斯基认为战时乌克兰不换总统的味道。按照他的逻辑，关税谈判不应换将，结果好需要落实，结果不好更需继续周旋。此外，他强调自民党目前议会席位虽不过半，但仍是日本第一大党，自己有责任带领日本走出泥淖。
7月23日公布的美日关税协定结果，石破茂迅速将其解读为“在对美贸易顺差的国家中争取到了最大的降幅，这是很大的成果。”事实上，日本股市也应声大涨。
石破茂表示，将在日方谈判代表赤泽亮正回国后交流细节，并评估协议影响。实际上，这个协议貌似乐观，但也仍然付出了开放市场等对日本国内产业来说不菲的代价。而落实过程中的细节敲定、得失算账等，同样需要交易的堆叠与时间的证明。
此次释放出来的框架，对日本来说是个“不坏就等于好”的协议。但“利好出尽”，接下来很可能传来更多“利空”。在松了口气之后，日本经济界的情绪仍将陷入持续压力中。日本全国知事会提交给政府的建言书认为，税率对日本经济各领域产生的长期影响令人忧虑。
23日下午，石破茂与自民党三位前首相麻生太郎、菅义伟、岸田文雄举行80分钟会谈。会谈前，传出他决心辞职的消息，但会后又迅速否认。从中不难看出，三位前首相在“逼宫”问题上没有达成共识。石破否认辞职，三位“大佬”没发表激烈言论，说明默认继续观望一段时间是更可能的主导意见。
最终决定石破茂去留的，还是自民党内部。目前，换总裁呼声虽高，但对自民党来说，一段时间内，美日关税协定从框架落到细节，从纸上落到经济，仍是阵痛难免。面对强势又多变的特朗普，缺乏对等筹码的日本也明白：关难过、关仍多。关税谈判前，石破茂偏“强硬”的喊话，透露着“忐忑的硬气”，但起码在国民心目中，为日本挽回几分底气，消解了部分“国难论”的焦虑。
与其换人冒险，不如让石破茂继续啃完硬骨头——这恐怕是目前自民党高层最实际的盘算。如果时间证明这的确是个对日本经济相对较好的选择，石破茂或可将功抵过，在历史定位中迎来体面的告别；相反，如果最终反映在经济终端的结果不佳，激起社会新一轮怨气，那干脆让石破茂扛下所有下台，反而有助于降低继任者的战损程度。
与美国的两党交替执政格局不同，二战后自民党始终是日本政坛第一大党，长期执政。以往众参两院选举失利，自民党的策略就是换人，换个总裁就换了首相，一个不行再出一个。在日本政坛悄然改写的今天，若“换人”也无法力挽颓势，或将逐渐开启“换党”时间，日本政治版图也将迎来重新洗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