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专业护理员照护住院家人，您会选择吗——无陪护病房里的日与夜
易清芝为患者擦洗服务。
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龙华 汪菁华 通讯员 李菡 实习生 季婕
“我妈骨折后完全不能下床，生活都是易阿姨照护，没有长过褥疮，手术后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感染。”3月24日，在武汉市第三医院光谷院区骨科病房，31岁的李敏（化名）说起尝鲜“无陪护病房服务”，直言让自己轻松了不少。
“一人住院，全家忙得团团转”，这是大多数患者住院、家人陪护的真实写照，一些家庭还面临“低龄老人照顾高龄老人”“既要管小又要管老”等窘境。如今，“无陪护”病房正在湖北省部分医院率先试点，持证医疗护理员24小时全程照护签约患者。
“两条毛巾”化解母女争吵
易清芝为患者擦洗服务。
“我疼，你慢点搬动我！”“妈，到底要怎么调整才舒服，左也不行右也不对！”3月20日晚7时，三医院骨科病房里传来一对母女的争执。68岁的周芬因髋关节骨折住院，独生女儿李敏刚送她到病房，两人便发生了分歧。
骨折病人手术前需要用牵引器让错位的骨头恢复到原位，但金属的牵引器与皮肤直接接触会引起不适。周芬躺在病床上，焦躁不安。第一次照顾骨折病人的李敏想帮忙调整，但手足无措。
这时，身穿淡紫色工作服的严行翠走进病房。“我帮你妈妈垫两条毛巾试试吧？”只见她麻利地将毛巾卷成圆柱状，分别垫进周芬的后腰和膝窝，15度的支撑角度让悬空的腰椎得以承托。“舒服多了！”周芬脸上的烦躁顿时消失。“解了围”的李敏也长舒了一口气。
严行翠并非普通的护工，而是“无陪护病房”的专业护理员，她经过护理员公司和医院的双重培训，掌握人体力学、感染控制等专业护理知识，与同事5人一组早晚轮班，为住院患者提供擦洗、翻身、喂食、陪诊、辅助康复等生活护理服务。
这天夜里，记者默默观察护理员们的身影：有人起夜，严行翠就稳稳帮助其从床上坐起、等候在厕所门边；有人翻身，陈玉霞一手扶肩，一手扶髋，手法专业地将其翻转；有人输液，她们俩轮流每隔20分钟就来查看是否要换药、拔针。配合默契，不耽误须臾。
“我有孩子要照顾，单位也不能请长假，有了护理员，我心踏实不少。”患者家属艾清说。
“现在我们来擦脸，您舒不舒服呀？”20日上午，护理员刘为芬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，帮患者洗脸、擦拭胳膊和身体，买早餐、喂饭。短暂休息后，她每2小时到病房给患者翻身、叩背，忙完这些，刘为芬额头已经沁出薄汗。
从上午到下午，刘为芬和另外两名白班同事3人一组，穿梭在各病房间，为签约的9名患者服务。她们不固定服务患者，但保证每20分钟左右到每个陪护患者的病床前巡视一次，有需要随叫随到。记者看到，刘为芬的手机记步数一上午就达1.5万步。
跌倒、非计划拔管等“意外”为零
58岁的易清芝是荆门人，在成为护理员前从事家政工。2021年，她经过医疗护理员培训，并通过职业资格考试，加入所在公司。不久，该公司通过三医院考察和招标，成为该院首个无陪护病房试点服务第三方合作机构，易清芝等5名护理员来到医院，固定服务骨科病区。
“儿子和女儿都在武汉上班。我身体挺好，也喜欢这行！”易阿姨说话轻言细语，但做起事来雷厉风行。
朝夕相处了3年，骨科护士长李玲对易清芝感佩不已。2024年，一位术后患者周先生在病房本能地想试试走路，就在易清芝转身取衣服的片刻，他重心不稳栽倒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易清芝扑过去，用身体垫在周先生与地面之间，避免了一起意外事故。
“她对我说，不能让陪护病人出意外，这是本能，更是责任。”李玲说，这类场景印证了医院推行“无陪护病房”的核心诉求之一——通过标准化流程降低医疗风险。
三医院光谷院区骨科病床44张，护士为11人。护士柯兰说：“因为护士有限，以前，我们30%的精力都耗在协助病人家属完成生活护理上，现在我们可以更加专注医疗服务。”
记者注意到，每天医生护士查房、交接班时，护理员们也一同参加，了解签约服务患者的临床护理注意事项。同时，科室每两周还组织护理员培训，每次都有具体案例进行针对性训练。“以往很多家属、护工因缺乏专业护理知识，对患者照护时往往‘好心办了坏事’。但护理员有专业背景，她们能很快理解、准确执行护理要求。”三医院护理部主任罗蔓介绍，试点“无陪护”模式以来，该院骨科患者压疮、跌倒和非计划拔管（任何意外发生的或被患者有意造成的拔管）率全部为零，患者对护理的投诉率大幅下降。
试验田到制度破冰在加速
“每天150元，这收费比请护工还便宜些，但以后会不会涨价？”“小范围试点可以，但范围扩大了会不会因为护理员素质差异影响质量？”“请人照护还是替代不了家人的陪伴！”蹲点采访中，记者感受到人们对“无陪护病房”的推广既有期待，也有忧虑。
武汉大学人口与健康研究中心主任王培刚认为，在老龄化、少子化趋势背景下，我国60岁以上住院患者多数面临陪护难题，“无陪护病房”的推广，实质要解决“将分散的家庭照护压力转化为标准化社会服务”问题。
可喜的是，解决问题的方案在步步“紧跟”。2024年10月26日，国家医保局出台《护理类立项指南（试行）通知》，其中新设的“免陪护照护服务”项目引发关注。今年2月25日，广东省发布《关于公布“免陪照护服务”价格项目的通知》，明确了“免陪照护服务”项目价格及全省最高限价，从4月1日起正式实施。3月初上海发布消息，5月底之前，全市所有三级医疗机构将全部开展“免陪照护服务”试点。
我省推动“无陪护病房”的行动也在加快：2023年12月，省卫健委等5部门联合印发《湖北省加强医疗护理员培训和规范管理工作实施方案》，对医疗护理员的职责定位及从业条件等作出规范；2024年5月底，省卫健委公布了第一批湖北省医疗护理员培训机构名单，涵盖多家公立医院、高等医学院校以及职业培训机构；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牵头制定了我省医疗护理员培训规范地方标准；我省“免陪照护”价格审定和医保衔接也在稳步推进之中。
采访中，一位患者曾说：“对于病人而言，家人的关心和陪伴，永远无可替代。但无陪护服务确实为有照护困难的家庭提供了重要选择权，这是一种社会的进步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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